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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牢入口崩塌,才發現你不見蹤影。故而四下尋找了多日,不想在路經這重安城之際,‘玄武仙劍’感應到了你的‘朱雀仙劍’。”陸正中道。

葉洲妤聽完之際,靜靜說道,“兩位師兄辛苦了,既然如此明日我等三人即回山赴命吧。”

“只是葉師妹有所不知,此次我等四人竟是不能完成掌門真人所托之命,對永安異象之事竟可說是無半點線索。”高虎道。

“那些魔教妖人可有蹤跡?”喬巧兒道。

“據說除了荊琳兒去了江南之外,其餘妖人都已悉數回撤魔教。”陸正中道。

“什麽?荊琳兒去了江南?”

突然連城傑的聲音從兩丈外的一間房間中傳了出來,只聽“吱呀”一聲,房門開啟,連城傑手捂胸口走出門來,望著眾人。

“你這小子怎麽在這裏?”陸正中說著便疑惑地看向葉洲妤,然葉洲妤卻轉過身看向連城傑,以及急忙跑過去扶住他的喬巧兒。

“你究竟是何人?”高虎一改往日和善的模樣,正聲道。

“我明白了,為何魔教妖人會引我們進那永安地牢,原來他們的目標是你這小子。”陸正中大聲道。

葉洲妤突然轉過身來,厲聲道,“你胡說些什麽?”

而陸正中見狀也不退讓,朗聲說道,“葉師妹你想想看,雖然我們此行的目的是協助辰胤鎮守河陽,但是掌門真人說過魔教妖人東來之因也要查明。但是一路行來,先是有人在我們之前解了河陽危局,隨後便是遇到魔教妖人荊琳兒與這小子。若不是這小子相助,能讓妖女逃脫?”

廊上一陣靜默,陸正中繼續道,“此人經查並不是我玄門中人,既然不是我玄門中人卻為何身懷我玄門修行之法?再說他整個人從裏到外透著詭異,即便不是魔人也與魔人逃不了幹系。”

葉洲妤沒有說話,只是靜靜地望著連城傑,神色蒼白而冰冷。

“想必魔教之人只是借著永安異象之事,引人入那永安地牢而已。但他們不是有意引我等四人進入永安地牢的,他們的目標應該是他。”高虎右手摸腮,略有所思似地望著連城傑慢慢說道。

“高師兄說的極是,只是現下我等不知其中緣故,或許魔人是想要他的性命,又或者是其它目的。”陸正中說道。

而葉洲妤靜靜地望著連城傑以及喬巧兒,心中浮現太多的共同的經歷,共同的生死別離之際,良久良久。

忽然,只聽得葉洲妤大聲問道,“你究竟是何人?”

“葉姐姐,他就是巧兒和你說過的城傑哥哥啊,你剛才答應過巧兒的事你都忘了麽?葉姐姐你不要這樣對城傑哥哥好麽,巧兒害怕。”喬巧兒見此情形,心下已無心思考,急得都快哭了出來。

連城傑沒有說話,只是靜靜地望著葉洲妤。葉洲妤從他的眼中望到的是,一絲莫名的無助,一絲莫名的哀傷。而這正好比一把把鋒利的刀子,刺痛了她的心。

隨即,連城傑突然望向急得欲哭的喬巧兒,一雙手掌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拍著,微微笑道,“巧兒不怕,我不是什麽魔人,我就是城傑哥哥。”然後,連城傑靜靜地望著場中三人,一雙冰眸裏透著深深的寒意。

一時廊上無話,廊下的雨正在滴滴答答地下著,整個世間除了雨聲便沒有了其它的聲音。

陸正中和高虎見此情形,便慢慢轉身,不約而同地向樓下走去。只是在行至樓口之際,高虎突然轉身,向廊上三人道,“既然你不是魔人,我們玄門也不會為難於你,今日得罪了。”高虎說著便深鞠一躬,然後便走下樓去。

陸正中亦鞠躬致歉道,“葉師妹,剛才我多有冒犯,不周之處請你恕罪。”陸正中說著,便走下樓去,但在行下之際又看向連城傑說道,“不過,我依然認為這次魔教的目的是你,請務必小心,可別因你傷及了身邊之人。”

其實之後的這句話,不僅僅是說給連城傑聽的,也是說給葉洲妤聽的。他不想葉洲妤稀裏糊塗地跟著連城傑這個人,然後自毀前程,甚至是丟了性命。

高虎和陸正中深知,此時將連城傑帶上終南山決計是不可能的,那不僅僅是得罪喬巧兒和葉洲妤的事情,也有可能是得罪掌門真人和終南玄門的事情,甚至是得罪天下世人的事情。事態未明,帶連城傑上終南山是萬萬不可的。

因為他們二人都知道,雖然終南門規森嚴,嚴禁私自收徒。但在終南山九脈之中,各脈掌門在民間私自收徒的例子雖然不多,卻也是偶有發生。比如就拿這辰胤麟南公主喬巧兒來說,她不就正是獨秀峰冷月大師在民間私自收的弟子麽,冷月大師為收此人曾與掌門真人爭得面紅耳赤,終南玄門眾人又不是不知道。

高虎與陸正中二人下樓到櫃臺前訂了間一樓的房間,在店小二的引領下便徑直走了進去,然後緊緊關上了門。而廊上三人,依然靜默而立,只是良久,才聽得葉洲妤冷冷說道,“對不起,我不應該懷疑……”

卻在這時,一聲驚雷響起。

隨即,一只身高三尺,展翅約一丈的大鳥從夜空中疾馳而下,停在走廊欄桿之上。

“巧兒小心!”

同一句話,兩個人的聲音,喬巧兒被葉洲妤和連城傑護在身後。也是在這一瞬間,兩人四目相對,靜若流水。

“謝謝你們一直都這樣保護巧兒,但是你們不要擔心,這是我養的神鷹海青①。”

喬巧兒說著,便笑了,然後走向那只大鳥。那只大鳥見喬巧兒走近,不停地拍打著雙翅,把一身雨水濺落到喬巧兒身上,卻一副很是歡喜的樣子。

“小哥,你來了?”喬巧兒抱著它,很是歡喜。

“巧兒,如此絕世神物你是如何得到的?”

葉洲妤驚訝地問道,因為這種神鳥世間罕有,就連終南玄門這般超脫俗世的修真門派都沒有這樣的靈獸。不由地,葉洲妤對眼前的喬巧兒則更加好奇,總覺得她身上有著看不透的神奇色彩。

“七年前,巧兒為尋找城傑哥哥的蹤跡東至海濱時有幸遇見的,所以便帶回了辰胤上京,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小哥。”喬巧兒笑著道。

而葉洲妤卻看向了連城傑,只見他靜靜地望著喬巧兒,很是動容。

“小哥,因為你是我最小的哥哥,所以我就叫你小哥啊。”

曾經的話,歷歷在目,盡管已是十幾載,但於你,我又如何能夠忘記!

“咦,是二哥讓你來送信的啊!”

喬巧兒用手摸了摸海東青低下來的頭,然後從它的指尖取下一個字條,然後走到一邊靜靜地打開來看。

而在葉洲妤和連城傑的眼中,就只有那神鳥。只見其頭部羽毛白色,綴有褐斑,上體均呈暗灰色;而其胸部褐紅色,綴有褐斑,尾部純白色;嘴較厚長,跗蹠只上部被羽,雌雄同色,喙爪像鐵鉤一樣硬。

當真不愧是鳥中之王啊!

連城傑和葉洲妤不由地由衷讚嘆,心想此等絕世神物,當今之世恐怕也只有喬巧兒這樣才貌雙全的女子才配得擁有吧。

註釋:

①海青,即海東青。是世界上飛得最高和最快的鳥,有“萬鷹之神”之稱,相傳十萬只神鷹才出一只。據說,契丹與金人就是因此鳥結仇,後而遼遭致滅國。《山海經》記載“大荒之中有九鳳”。《史書》亦有文載:“其物善擒天鵝,飛放時,旋風羊角而上,直入雲際。”唐代大詩人李白有詩:“翩翩舞廣袖,似鳥海東來。”明李時珍《本草綱目·禽部》記載:“雕出遼東,最俊者謂之海東青。”

☆、千金市骨

翌日午後,眾人用畢午飯之時,大雨方停。陸正中和高虎靜坐於客棧廊下,等待著葉洲妤和喬巧兒的道別。而廊上一男二女,靜靜站著,在雨停的那刻竟然一時無話。也許是離別,故而徒然增添了幾分傷感。

喬巧兒只是拉著葉洲妤的手,久久不能松開。葉洲妤也深知因為世俗之隔,也許以後不能再與喬巧兒相見,故而心中也是極為不舍的,只是她並不會像喬巧兒那般表現出自己內心的情感。

盡管昨夜,喬巧兒與葉洲妤二人同榻而眠,言語甚多。但在此離別之際,心中還是生起幾絲留戀。只是葉洲妤亦深知終南玄門的規則,她是必須要回去的,回到終南玄門的獨秀之巔,靜靜地等待。

然後,葉洲妤輕輕轉身,擁抱著喬巧兒輕聲道,“巧兒,我們就此別過吧,以後有機會你來獨秀峰看我們好麽?”

葉洲妤在說這話的時候,卻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在喬巧兒身後不遠的連城傑。只是一瞬之間,兩人的目光如電光火石般相遇,一個靜若流水,一個似笑非笑。盡管十多年來,她參悟生死也可說還是淡然,但此刻卻看不透近在咫尺的那人的心情。

不過這樣也好,至少簡單,彼此亦樂於接受。

“嗯。等巧兒忙完了二哥交付的事情,便到獨秀峰來看望大家,只是這些日子葉姐姐你要好好休息,快些好起來。”喬巧兒說著,便更加擁緊了葉洲妤。

“巧兒咱們就此別過。”葉洲妤靜靜地道,然後喬巧兒才慢慢松開兩手,任葉洲妤轉身走去。只是沒走上前兩步,葉洲妤突然轉身望向連城傑,靜靜地望著一剎之久,然後說道,“請你照顧好巧兒,也照顧好自己。”

未等連城傑作答,葉洲妤已然匆忙轉身下樓,向店外走去。似乎,在店外已然有來人在等待。隨後,陸正中和高虎也一一與喬巧兒道別,緊隨著出了門。不多時,店外一白一黑兩道光芒沖天而起,劃破天際,漸漸遠去。仿佛那三人並不曾出現過,而這店中自始至終都只有喬巧兒和連城傑二人而已。

“城傑哥哥,你很舍不得葉姐姐離開是不是?”

喬巧兒轉過身來,行至連城傑身旁,與他並肩而立,靜靜地望著午後初晴的天際。連城傑聽她一問,便轉過身來,只見喬巧兒微微笑著。連城傑不答,而喬巧兒繼續道,“其實我心裏知道,葉姐姐很關心你,跟對巧兒的關心一樣的。”

她是如此聰明的女子,莫要說是一夜長談,即便是短短幾語之際她都能知道葉洲妤的心思。只是也許,這正是她所希望的,要不然昨夜的她也不會和葉洲妤說那麽多的話。因為她明白有些人,有些事,當把握不得時,放手也許是一種最好的珍惜。

“巧兒,我送你回上京吧。”連城傑說道。

“昨夜神雕海東青傳來二哥的書信,二哥在信中說江南奇才瑾房先生周良在帝都陽城出現,特讓巧兒前去,切不可讓瑾房先生有所閃失,最好能夠讓其誠心加入關中辰胤,相助天下百姓為好。城傑哥哥,你與我一道去帝都陽城可好?”

喬巧兒說道,然後看向連城傑。其實她希望他可以陪在自己身邊的,因為她想他留在自己身邊,時間長一些久一些。當然,喬巧兒深知或者說下了決心,就算連城傑不去帝都陽城,她自己單槍匹馬也非走這一遭不可。

良久,連城傑沒有說話,只是從懷中取下一方白色手絹和一封書信。而喬巧兒認得那方手絹,正是那夜在河陽城拾得又還與他的那方。頓時,喬巧兒心下疑惑他手中那方手絹,卻不想連城傑卻遞過來一封書信。

“昨夜雞鳴①之時,不知何人送來的。”

喬巧兒急忙接過書信,打開卻見信紙上寫著“欲解心中結,請於明日戌時初刻至城東八十裏外李村義莊”幾字。而看畢之後,喬巧兒則是更加疑惑,這封信無頭無尾,也沒說明是什麽事情,不禁擔心地說道。

“城傑哥哥,依巧兒看此信來得蹊蹺,我們莫要中了他人的圈套才好。”

連城傑不答,只是靜靜地望著手中那方手絹,良久,只聽他慢慢道,“昨夜高師兄他們不是說她去了江南麽,怎麽會出現在帝都陽城附近呢?”

“城傑哥哥,巧兒冒昧地問一句,你和那魔教妖女荊琳兒是什麽關系?”

喬巧兒心中的疑惑,讓她還是忍不住一問,也許他不肯說,但是她卻是要知道的。連城傑遞過手絹給她,然後靜靜地望著她,說道,“巧兒,你幫忙看看,這兩方手絹可有何不同之處?”

喬巧兒攤開手絹,卻瞧了一陣子,然後才茫然地看向連城傑,問道,“這兩塊方巾②從制材來看都是選用薯蠶絲③,而巾中所畫與字則選用的是上等柞蠶絲,均屬絲中上品。而且手感柔和細膩、厚實舒適,絕非世俗平常凡女之物啊。”

“也就是說,這兩方手絹完全一模一樣!”

連城傑恍若豁然開朗一般,歡喜神色溢於言表。

“正是,巧兒幾乎可以斷言,這兩方手絹均出自同一人之手。”喬巧兒道,然後看向連城傑,只聽連城傑慢慢道,“也就是說,荊琳兒是我師姐應該是錯不了的。”在言畢之際,喬巧兒看到他的臉上洋溢著更加燦爛歡喜的笑容。

而此刻,喬巧兒心裏終於明白,為何在永安地牢內他死死地跟著那些魔人不放的原因,亦明白了昨夜他聽到荊琳兒的消息之後為何會那般激動的緣由。可是,喬巧兒心中總有那麽一絲不安,或者那麽一絲疑惑不解。

“荊琳兒是你師姐?可是她已然成名於江湖四十來年了。”喬巧兒道。

“當今天下,修真煉道之人甚多,長生之人更是不甚枚舉。想我師父師娘也應該是世外高人,他們的女兒當然不能與我倆是一般年紀的。”連城傑道。

“若是你去江南尋得了荊琳兒,你可要小心詢問,莫要中了妖人的奸計啊城傑哥哥。”喬巧兒一臉擔心地道,心中仍是有一絲不解。

“巧兒,我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呢!我和你走帝都陽城一遭,可好?”連城傑笑道。

此時此刻,這也是他心中最真實的想法,因為既然已經知道師姐是何許人,此刻已然不急於去找尋了,倒是眼前即將東行的女子讓自己很是擔心。因為姑且不說是一個女子,就是一個男子深入佘褚帝都,那結局都是不可預料的,更何況她是辰胤國的麟南公主。

“太好了,城傑哥哥你真好,巧兒就知道你不會丟下巧兒不管的。”

喬巧兒撲倒連城傑的懷中,緊緊地抱住他,雙腳卻不停地舞蹈起來。於她而言,再沒有什麽事情比他留在自己身邊,更加值得高興的了。她抱著他久久而不能放開,他顫抖地手亦慢慢地將至柔弱的後背輕輕環繞。

假若就這樣靜靜地一直擁抱抱著你,在清風裏,在陽光下。那麽,你於我而言,便是這一生中莫大的幸福。

******

午未交時,連城傑和喬巧兒一番收拾後付了房錢,兩人出得客棧來,經過詢問便尋向北市買馬。思索再三,連城傑與喬巧兒還是決意東行,去赴那城東義莊之約。其實,喬巧兒倒是千說萬勸於連城傑,不必貿然前往的,一因前途不知是兇是吉,二因連城傑身上的傷勢還未痊愈。

兩人來到重安城北市,一路行來,喬巧兒心下卻極是納悶,只因這重安城的集市依然保持著千年前的傳統。此城中之市④依然外有城垣,門前設有十名兵士把守;市中有市樓,店鋪、攤販按經營商品種類分別排列為列、肆、次、列肆、市肆,卻無裏、坊散布其中。盡管如此,市中店鋪依然眾多,往來之商人亦是絡繹不絕,反而看不出任何因戰亂或則國運漸衰,而有波及商業之跡象。

喬巧兒將心中疑惑道與連城傑聽,卻是把連城傑給弄糊塗了,然後喬巧兒很是費力地給他解釋了一番。不過饒是如此,喬巧兒依然覺得很是有趣,因為作為辰胤國公主的她,與心愛之人漫步於集市,當真也是一件人生難得之幸事。

然連城傑二人在這北市之中,沿著各肆之間的隧找尋了約莫半個時辰,卻是沒有看見一匹馬兒的影子,無奈之下只好出得市來。喬巧兒和連城傑在市外五丈之外的一處茶棚坐著,一邊悠然喝著茶,一邊看著漸漸向西的紅日發愁。

其實此刻喬巧兒心裏倒是半分歡喜半分愁的,喜的是連城傑大可不必趕赴那城東義莊,愁的是看著連城傑靜默的臉色心裏卻是擔心的。

沒有誰知道城東義莊有何人在等著他們,也許是一個圈套,也許是一個了解詳情的機遇。

“有人買馬麽,這可是日行千裏的西域寶馬,今日出價黃金千兩。”

突然,一個男子的聲音從茶棚外傳來,牢牢地拴住了連城傑和喬巧兒的眼睛。他二人急忙轉頭望去,只見場中走來一男子,身後牽著一匹骨瘦如柴的老馬,行路很慢,可以說是步履蹣跚,恰似一位病入膏肓的老人。

“先生你這馬恐怕沒騎出城便死了,依我看一文錢都沒人買,還談何值千金啊?”連城傑心下極為郁悶,又見那人望著自己,便大聲對那人說道。

那男子也不生氣,反而臉上露出笑容,牽著馬走了過來。他把老馬拴在茶棚邊上,便坐到連城傑跟前來。只見男子四十歲上下,身高七尺不到,一身樸素,相貌也極為英俊,下巴處長著稀疏的一存來長的胡須。

這一臉俊俏模樣,卻是因為沾惹了幾分塵埃,顯得有那麽一絲疲憊,一絲蒼老,沒了儒雅。

“這位公子此言差異,評量良駒與劣馬,應該是看它內在的才華,而不是看它的外表。”那男子說道,臉上滿是笑容,似乎是找到買主而興奮歡喜的樣子。

“是嗎?”連城傑反問,然後從桌上取出一碗,給他滿滿地倒了一碗茶。那男子也不客氣,端起碗一口就是喝了大半碗,遂大讚一聲“好茶”。

“可是這位先生,此刻我最需要的僅是一匹普通的馬,能跑百裏便可。”連城傑道。

“公子需要的是百裏馬,而在下賣的是千裏馬,這下可當真是為難了。”那男子搖頭道,一臉為難的樣子,突然他卻看向喬巧兒道,“不知這位姑娘意下如何,在下手中此馬可值千金啊?”

喬巧兒轉頭望了望那匹老馬,又回神看了一眼男子,笑道,“先生所言不虛,此馬卻乃世上少有的良駒,只是它之前的主人不識,故而將之當作平常之馬來拉車套犁、載人馱物,不精心餵養不說,還使其勞累成疾。”喬巧兒嘆息一聲,有繼續道,“此真乃憾事矣!”

“姑娘不僅識得此馬,還能道出此馬之遭遇,實乃愛馬知馬之真英雄也。”那男子微微笑道,神情、言語均是讚賞。

“巧兒,莫非你真要買下此馬?”連城傑問道,心下疑惑之極。

因為此刻,連城傑看到那匹老馬已然垂倒在地,雙目微閉,一副有氣無力垂死的樣子。莫要說出城了,只怕能站起來與否都還是個問題。

“城傑哥哥,我們現下已經沒有其它的辦法了。巧兒想既然有人相邀赴會,我們也已決心赴會,那即便是千難萬險,我們也不能有所耽擱的,我們一定要準時赴約。要不然,我們不也就跟這匹千裏馬一樣,成了別人眼中懦弱無聞的樣子了嗎?”喬巧兒道。

“可是巧兒,如今我們身上連十兩碎銀都不到,又如何去籌措那千金來買這瘦馬呢?你看那馬都快不行了。”連城傑說著,心底根本就想不通她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。

那男子見狀,則慢慢說道,“若是如此,只要姑娘願意買馬,五百斤也是可以的。”

“你這人饒是可恨,如此千方百計地勸我二人買這瘦馬作甚?”連城傑道。

“既然這位公子如此不識貨,那在下且去賣與他人就是了。”那男子似乎已然被連城傑激怒,慢慢站起身來,徑直走向那匹已然躺倒在地的老馬。也在此刻,那匹老馬似懂主人心思,竟是掙紮著站了起來。

“城傑哥哥。”喬巧兒笑道,然後急忙站起身來,走到正在解開韁繩的男子身後,很是恭敬地行禮,繼續說道,“先生且慢,這匹馬我買了,價格就依先生所說的一千兩黃金。”

“姑娘莫怪,這馬在下不賣了。”那男子傲然道,然後欲打馬離去。

喬巧兒急忙看向連城傑,眼神裏充滿了急迫,連城傑見狀則急忙站起身來,快步走至喬巧兒身邊,然後向那男子賠禮道,“這位先生,剛才是我不對,我與先生賠罪了。只因我二人急需馬匹赴城東,故而心下焦急,言語不周之處,萬望先生海涵。”

這時,那匹老馬已然站起。男子並沒有立即牽馬離去,而是看向喬巧兒和連城傑,良久卻不說話。

喬巧兒見狀,心下便歡喜起來,而言語卻極是懇切地道。“先生此馬乃是良駒,多年來不曾被人識得,想必在這佘諸國內已無伯樂。先生何不將之賣與我這過境之人,帶去西方一展才華呢?”

“但是方才這位公子說道,這匹馬也許出了城便立即死去,才華恐怕都還來不及施展。既然知道了如此,姑娘你難道還要買麽?”男子疑惑問道。

“昔日周公戒伯禽曰:‘我文王之子,武王之弟,成王之叔父,我於天亦不賤矣。然我一沐三捉發,一飯三吐哺,起以待士,猶恐失天下之賢人。子之魯,慎無以國驕人。⑤’我不是周公,也不是伯樂,但是我當下真是需要這匹千裏馬助一臂之力。萬望先生不計前嫌,將此馬賣與我。”喬巧兒誠懇地道。

“姑娘不僅學識淵博,而且身懷愛才之心,在下著實欽佩之至。只是在下有一問,不知當說還是不當說?”那男子道。

“先生請講。”喬巧兒欣然笑道。

“既然姑娘不知此馬能否帶你們赴會,卻為何還要出千金相購呢?”那男子道。

“天下之事本有定數,即是有因必然有果。只當人盡其才物盡其用,即便沒有達到預期之效,但至少於己心而言並不曾失信於人,亦未失信於天下。如此了然坦蕩,方才不負天地之造化啊。”喬巧兒道。

“哈哈。此馬待價而沽⑥至今,方遇伯樂,真乃時也命也。既是如此,那我便賣之與姑娘你。”那男子對喬巧兒道,然後轉身拍了拍老馬的頭,繼續說道,“你我相處三十有五,今日便是我們分別之時,你且隨這位姑娘去吧!”

然後,連城傑看見,那匹老馬的眼中,流下淚來。

“先生,由於我等出門匆忙,身上並無多餘銀兩,這塊玉璧⑦就作此馬的價錢。”

喬巧兒說著,便取下一塊玉璧,交到男子手中。只見那是一件龍紋璧,器身琢刻不規則的谷紋、雲紋,璧上緣附走獸形龍飾件,龍回頭,尖翹耳、圓眼、閉口、上唇翹卷、下唇有回卷紋;前後兩肢,尖曲形足,尾尖卷揚,身有簡化鱗紋,頸及尾刻絲束紋。

那男子將玉璧拿在手中端詳好一會兒,滿臉神色驟變,雖有一念之間卻是恢覆了之前的冷靜深情。連城傑立於一側,見此情形,心下也隱有一絲不安。隨即,連城傑只聽那男子慢慢說道,“此物應是上古禮器中的極品,價值無限,非千金可比。姑娘擡愛了,此馬不值啊!”

那男子的言語到最後的時候,竟然有些顫抖的聲音,好似心中泛起一陣陣歉意。

“但在我看來,此馬本是無價之寶。”喬巧兒道。

“此物雖好,卻非可到西方才能物盡其用,亦不失為一種遺憾。”那男子道。

“在下以為只要會識馬用馬,東方、西方於千裏馬而言也不過是囊中之物而已,因為這白駒之天下本該就是由伯樂與千裏馬共建的,先生不必急於一時!”喬巧兒很是恭敬地說道,言辭很是深奧難懂。

“姑娘妙語。如此,甚好甚好,那在下便去西方走上一遭。”

那男子笑道,然後將麻繩遞至喬巧兒手中,彎腰曲體,恭恭敬敬地給喬巧兒行了禮。喬巧兒亦急忙恭敬地還了禮,然後說道,“謝謝先生。”

那男子笑著,然後沿來路又回去了。只是他沒走兩步,便轉過身來對連城傑道,“公子此次東行必然大有收獲,卻也是路途艱險萬分,切記莫要魯莽行事,方可自保平安。切記,告辭。”

那男子說完便轉身繼續走向前去,沒多久身影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。連城傑本來聽他二人對話,就感覺雲裏霧裏的,現在一聽他這話中有話的意思,心裏就更加不明白了。良久,連城傑遂對喬巧兒問道。

“巧兒,我看此人說話瘋瘋癲癲的,一句都聽不懂,你怎麽就把這老馬買下了呢?”

“城傑哥哥,我們先上馬出城吧,一邊走,我一邊和你說。”喬巧兒笑道。

連城傑也沒再多問,心中想著還是趕緊赴會要緊,然後便扶著喬巧兒騎在馬上,自己也騎上得馬來。說來也是奇怪,待連城傑騎上馬背之上時,那馬兒竟然沒有立即垂倒在地,反而是邁著強勁的步伐向前而去。

她在前,他在後,她緊靠著他,就這樣兩個人騎著一匹老馬,慢慢地出了重安城,沿著向東的山路靜靜的前行。只是在走出重安城的路途中,喬巧兒卻給連城傑講了一個“千金買馬⑧”的故事。

從前,有個嗜好玩馬的國君,想用千金重價征求千裏馬。過了三年,仍無一點收獲。這時,宮裏一個職位低下的小侍臣,竟然自告奮勇地站出來說:“請您把這個差使交給我吧!”國君點頭同意。不到三個月,這人果然找到了一匹日行千裏的良馬,可是當他要買馬時,這匹千裏馬卻死了。他思慮了一會兒,仍然花費五百金,將死馬的屍骨買了回來。他帶著千裏馬的屍骨回宮向國君覆命時,國君見是馬的屍骨,非常生氣,怒斥道:“我要的是活馬,你買這死馬回來有什麽用?這不是白費了五百金嗎!”侍臣回答說:“一匹死馬您都願意買它花五百金,更何況活的馬,人們都會認為您是真心實意喜愛良馬的國君,而且識貨,說話算話。這樣,一定有人自己上門獻馬。”果然,不出一年,國君果真得到了三匹別人主動獻來的千裏馬。

喬巧兒說完之後,喬巧兒便問道,“城傑哥哥,你知道巧兒說的這個故事的含義嗎?”

“我當然知道巧兒所要表達的意思啊啊,不過你別說這匹馬值千金了,那個人真的值千金嗎?”連城傑問道。

“城傑哥哥,天下人才原本是無價的,怎能用金錢來衡量呢!”喬巧兒笑著道。

“糟了。”連城傑突然拉馬停下,然後大叫一聲,著實把喬巧兒嚇了一跳。喬巧兒急忙側過臉來問道,“怎麽了,城傑哥哥?”

“我們快追回去,那個人很有可能是巧兒口中所說的瑾房先生!”連城傑道。

“城傑哥哥不用追了,他不是瑾房先生。”喬巧兒笑道。

“那這個人是誰?”連城傑問道。

“若巧兒所料不差,此人必是劉璟先生無疑。”喬巧兒道。

“劉璟?誰啊?”連城傑一臉疑惑地問道。

“城傑哥哥,你怎麽連劉璟都不知道啊?”喬巧兒笑著,異常甜蜜,然後繼續說道,“世間相傳,江南有四才,分別是龐明、周良、司馬松和劉宏,還說‘龐明與周良,得其一而得天下’。今江南四才,除司馬松投靠佘諸外,劉宏已決意不出,而龐周二人更是仙蹤難覓。”

“巧兒我問的是劉璟是誰,你怎麽盡跟我說一些無邊的,就像你剛才和那人說話的時候一樣,我半句都聽不懂。”連城傑道。

“劉璟呢,字公桓,乃劉宏胞弟。其才雖在江南四才之下,但卻可說是排在四人之下的第一人。你知道了麽,城傑哥哥?”喬巧兒很是正經地言道,頗有威嚴。

“我知道,也就是說他是‘江南五才’終第五人。”連城傑得意地道。

“‘江南五才’?哈哈,城傑哥哥你真聰明。”喬巧兒笑著道。

兩人騎著一匹老馬,步履蹣跚地出了重安城東門,一臉幸福歡喜地走上山坳,東去赴約。

前面蒼山翠屏,偶有紅楓圍繞。身後是城郭遼闊、氣象壯觀的重安城,在西斜的陽光下,顯得有些落寞,有些淒涼。

註釋:

①雞鳴,中國古代十二時辰制中的一個時間。亦稱荒雞,指三更前啼叫的雞。舊以鳴為惡聲,主不祥。《晉書·祖逖傳》載文:“﹝祖逖﹞與司空劉琨俱為司州主簿,情好綢繆,共被同寢。中夜聞荒雞鳴,蹴琨覺曰:‘此非惡聲也。’因起舞。”宋蘇軾《召還至都門先寄子由》詩雲:“荒雞號月未三更,客夢還家得俄頃。”

“雞鳴”一詞,語出《春秋左傳正義》,載文“雞鳴而食,唯命是聽”。漢時命名為夜半、雞鳴、平旦、日出、食時、隅中、日中、日昳、晡時、日入、黃昏、人定十二時辰。後用十二地支來表示,以夜半二十三點至一點為子時,依次遞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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